新墨西哥州的霍洛曼空軍基地曾因在這里受訓的飛行員大膽的空中機動動作而聲名遠揚。這個基地位于阿爾布開克市以南200英里處的白沙導彈試驗場東端。1954年,約翰·保羅·斯塔普上校(Col. John Paul Stapp)駕駛一輛火箭推動的滑撬車,以每小時632英里的速度穿越沙漠,意圖測算出噴氣機飛行員可以安全彈射出艙的最快時速。 斯塔普狠踩制動,整個身體被大力拋向前方。最后,他是被擔架抬走的。他的眼球因毛細血管破裂而流血。六年之后,小約瑟夫·凱庭爾上尉(Capt. Joseph Kittinger Jr. )為了測試飛行員可以安全跳傘的高度,乘坐氦氣球上升到10.28萬英尺高空,嘴里輕聲念叨著,“上帝,在這一刻保佑我吧,”然后一躍而下。凱庭爾在空中墜落了13分45秒,打破了高空跳傘的高度記錄。
(霍洛曼空軍基地的拖車內,飛行員遠程駕駛無人機)
今天,許多霍洛曼基地的飛行員從未離開過地面。這個基地已經(jīng)變成美國空軍訓練無人機駕駛員的主要培訓中心。駕駛員們每天就坐在跑道旁的沙黃色拖車里。跑道上的飛機起飛,只是不再有飛行員。在每輛拖車里,駕駛員坐在帶坐墊的椅子上,用操控桿和油門控制飛機的飛行。而他的搭檔,“傳感器操作員”,則把主要精力集中在顯示屏上不斷移動的成像粗糙的影像上,并通過激光引導導彈攻擊目標。
霍洛曼基地坐落在方圓6萬英畝的荒漠里,比鄰鋸齒狀參差不齊的群山,山上的冰雪每年有數(shù)月不化—可謂訓練駕駛員的理想地點。因為他們將駕駛著“捕食者”和“收割機”無人機,飛臨阿富汗同樣險惡的地帶。今年初,我和一個記者小組同赴基地采訪,我們被帶到一個控制中心,一個巨大的平板顯示屏正在播放無人機從高空掠過拍下的錄像。我們花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錄像的內容到底是什么。一輛白色的越野車沿著基地旁邊的高速路行駛,進入了屏幕中心的十字瞄準線。當它沿沙漠公路向南行駛時被無人機盯上了。這輛車駛出畫面時,無人機開始跟蹤另外一輛車。
“等等,”一位記者問道,“你們用民用汽車進行追蹤敵人的訓練嗎?”一位空軍軍官回應道,這只是一個訓練任務,然后我們就被匆匆忙忙地請出了房間。
五角大樓正在將無人機的數(shù)量擴充30%,軍方領導人預計,在一到兩年之內,空軍里的無人機駕駛員數(shù)量將會超過實際駕駛飛機飛行的駕駛員數(shù)量,盡管如此,美國政府如何管理,以及在哪里操縱無人機,仍然是個秘密。甚至接受我們采訪的駕駛員的名牌都被黑色膠帶貼上了??哲姺矫嬲f,為駕駛員的安全著想,不允許他們暴露自己的姓氏。
眾所周知,美國有三個互不相同的無人機項目。第一個是五角大樓(Pentagon)運行的,為大家公開知曉的項目,這個項目已經(jīng)在伊拉克和阿富汗執(zhí)行過任務。另外兩個是由中央情報局(C.I.A)以及軍方的聯(lián)合特種作戰(zhàn)司令部(Joint Special Operations Command)所執(zhí)掌的機密計劃,這兩者各自掌握一份名單,上面有它們要刺殺的目標人物。
這幾年來,無人機在巴基斯坦、索馬里、也門,以及其他地方的致命打擊的細節(jié)逐步有所披露。不過,無人機的戰(zhàn)爭已經(jīng)變得更加擴大化。根據(jù)我采訪過的三個現(xiàn)任和前任情報官員所述,2006年,一架“捕食者”無人機曾密集發(fā)射獄火(Hellfire)導彈,擊中了菲律賓叢林中的疑似軍營,其目標是擊斃印度尼西亞恐怖分子奧馬爾·帕特克(Umar Patek)。當時,此軍事打擊被報道為“菲律賓的軍事行動”,這次行動未能擊中帕特克,但打死了軍營中的其他人。
無人機越來越多地出現(xiàn)在戰(zhàn)爭中,這促使美國空軍重新設計針對無人機駕駛員的培訓項目。受訓人員在加入軍隊短短幾個月后就被送往霍洛曼基地,而不是像以往一樣,先接受傳統(tǒng)的飛行訓練?,F(xiàn)在,美國空軍可以在兩年內培訓出合格的“捕食者”和“收割機”駕駛員。
然而這種加速度式的培訓也有自己的問題。從2009年到我2月份訪問霍洛曼,其間在基地已經(jīng)發(fā)生了五起無人機事故。大多數(shù)事故都是在降落時發(fā)生的,因為駕駛員很難判斷飛機降落時相對于在跑道的方位。雖然軍方已經(jīng)竭盡全力讓無人機飛行員感覺像是坐在駕駛艙里,他們依然是在通過屏幕里的狹窄視野駕駛飛機。
(霍洛曼空軍基地上空的一架MQ-9“收割機”無人戰(zhàn)機)
還有一個問題,多年來,無人機駕駛員顯示屏上的影像總比在無人機上實時的影像要滯后幾秒—這個延遲,是因為無人機要把信號發(fā)給太空衛(wèi)星,再從衛(wèi)星反射回來。這個“反應延遲”的問題一直讓無人機駕駛員苦惱,對移動目標的打擊也變得非常困難。去年,阿拉伯半島基地組織的一名高級指揮官告訴也門記者,如果他們聽到一架美國無人機從頭頂飛過,他們就盡可能快地來回跑。(美國軍方官員說,他們近年來在解決反應延遲問題上已經(jīng)取得了進展,但不愿透露更多細節(jié)。)
將飛行員駐扎在美國本土節(jié)省了空軍的開銷?;袈迓啬切﹨⒓舆^無人機戰(zhàn)斗行動的飛行員對這種不奔赴戰(zhàn)場的參戰(zhàn)方式也頗為贊賞??哲娚衔究死赘?Craig)是霍洛曼基地的培訓員,在飛行學校時志愿駕駛“捕食者”戰(zhàn)機。他把他的工作稱為“軍事行動和家庭間的完美平衡。”不過這種平衡是有代價的。駕駛員員早晨在阿富汗執(zhí)行任務,中間停下來午餐,下午在伊拉克參戰(zhàn),然后及時開車回家吃晚飯。馬特·馬丁(Matt Martin)中校之前曾在霍洛曼基地擔任教員,他在名為《捕食者》的回憶錄里描述了在各個戰(zhàn)區(qū)之間頻繁切換的令人迷茫的經(jīng)歷,說這種經(jīng)歷“足以讓一名 捕食者 飛行員精神分裂。”
這種經(jīng)歷在其他方面也很令人迷茫。一名遠程飛行員會像深入敵后的王牌飛行員,或者斯塔普上校那樣英勇嗎?后者在新墨西哥州沙漠上的驚人舉動為他贏得了代表英勇的勛章,并讓他成為《時代》周刊的封面人物。
退休的上校盧瑟(特雷)·特納三世(Luther (Trey) Turner III) 曾參加海灣戰(zhàn)爭飛行戰(zhàn)斗任務,2003年開始改飛“捕食者”無人機。他說他從不認為自己駕駛無人機的戰(zhàn)斗經(jīng)歷是“英勇的”。他說,“我對 英勇 一詞的理解是你必須直面危險。當我坐在一個距離戰(zhàn)場數(shù)千英里的地面控制站里,那根本不能算。”不過,他補充說,“我堅信一個人需要勇氣才能駕駛U.A.V”—無人飛行器(unmanned aerial vehicle) —“尤其是當你被命令去取人性命的時候。有時候,你看到的場面是活生生的,是帶顏色的。”不止一位霍洛曼基地的駕駛員都有點自我辯護地對我說,“我們不是在這里打電子游戲。”
(作者:Mark Mazzetti)